商图·荐读| “爱我商洛”征文获奖作品选登——家乡的年味儿

年，是每个人心中解不开的结。

从陕西到江苏再到河北,我有幸领略了南北方不同的过年气氛。在南京念书的四年里,南北差异成了我茶余饭后的谈资,最令我不可思议的是,南方的年已经被普遍默认为一个普通的休闲假日了。贴春联的越来越少,祭祖的也不多,大家一个电话,高档饭店的年夜饭大餐已早早地预订好。流水线般模式化的满桌佳肴，穿不到头儿的新衣服，能带来的喜悦却是那么有限。

年却始终是我最难割舍的情结。2010年，因为工作原因，在阖家团圆的大年三十晚上，刚刚下班的我一个人晃荡在石家庄街头，城市里漫天绽放的礼花此起彼伏，企图把整个夜空照亮,空荡荡的大街好像时刻在提醒着我的格格不入。那一瞬间，我毅然决定搭乘大年初一的早班飞机回家，回到那个地图上那个不起眼的小圆点——我的家乡——陕西商洛。

家乡地处秦岭南麓，自古便是雄秦秀楚的交界与融合地带。若按秦岭淮河一线的南北划分法，这里应算是南方了，但地地道道的北方生活习惯已经深入我的骨髓。像大多数人一样,印象中关于年的记忆，一定是一家人聚在一块办年、祭祖、包团圆饺子，一道刚出锅的拿手好菜就能让一家人热闹一整天。

小时候，家乡的年味儿是浓得像化不开的糖，印象最深的是腊月二十七帮着爷爷写对联。古朴的黑色旧炕桌侧面雕着精致的花纹，我跪坐在小炕桌对面帮爷爷把红纸抻平。爷爷是“商山四皓”之一甪里先生第七十八代世孙，身上总有股挥不去的书卷气，长满老茧的手拿起大抓笔，颤颤巍巍地蘸饱了墨，当笔尖触到红纸的一刹那，爷爷的手仿佛一下子变得果断无比，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不一会儿功夫一副对联就写好了。我把写好的对联铺在地上晾干,一边鼓着腮帮子吹干，一边讨巧得背起爷爷喜欢的诗:“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如今，在年味儿尚未褪却的家乡,过了腊月二十三，就算进入春节倒计时了,每天都有为年忙碌的主题。而我们家最有特色的保留项目，非“上油锅”莫属了。妈妈在巴掌大的酥油芝麻面片中间划出几个细缝儿,把面皮儿一边从缝里掏过去，就成了立体的造型,经过滚烫的油锅里一炸，瞬间变成了金黄酥脆的“炸麻叶儿”。一起下锅炸的还有柿饼、肉丸子和红薯油糕等等。当热腾腾的油糕和各种美食端上桌，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尽情品尝。在我浅薄的人生阅历里，好像还没有哪种山珍海味能比得上蒸热的红薯油糕上撒满雪白的散着酒香的醪糟醅,这道正宗的“雪压火焰山”在年夜饭上,一上桌必然要被“放抢一空”。

除夕这天，跟年夜饭一样重要的事就是上山祭祖。打我记事起，我们老周家好像重来没讲究过什么女人不能祭祖之类的老话儿，反而是每次一家老老少少十几个人像春游一样，一路欢歌笑语，跋山涉水来到祖坟前，絮絮叨叨得跟“里面的人”汇报老周家这一年来的“大事”：后辈们谁考上大学啦，谁在上海买房子啦，甚至包括老家门前哪颗柿子树被伐了，最后诚挚地邀请“他们回家过年”。之后每顿饭前，就必须要先在祖宗的牌位前“献饭”，直到正月初五“送他们回去”。一直以来，我们家这种面对生死的仪式感，像极了很多年后西班牙动画片《寻梦环游记》中那句“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我想，也许有了我们的念念不忘，老周家的祖先便是有福气的。

除夕从山上浩浩荡荡祭祖归来，一大家子又紧锣密鼓得投身到下一个环节——包饺子。大家围在一起包饺子图个热闹,大人小孩围在电视机前,看着电视里的热闹，手上却揉面擀皮儿剁馅儿有条不紊。包饺子,以谐音取“更岁交子”的意思。有的在饺子中放糖,祈求来年生活更甜美;有的则在饺子中包钱币,谁吃到了谁就会在新的一年里发财。到了那天,最挑食的小孩都不需要人追着哄着喂饭,直到自己的小牙齿被硬币硌到才肯罢休。

晚上八点，全家掐着点儿盼着春节联欢晚会的开始，当五个小时过去了,人们又要絮絮叨叨地数落一番,这似乎也成了惯例,总要对这样安排的喜庆提出点意见。多年以来,我们家更注重的是全家在一起看春晚的氛围罢了。如今，我们家最难得的是，爷爷奶奶虽然已经不在世多年，但每逢过年，老周家姊妹几个还是会想法设法聚在一起，就好像一切都还没变。人在，家就还在，年味儿就都还在。

年年过年年年盼，年味儿就在于跟平时不一样，一次彻底的打扫，一年心情的梳理，一场天南海北的回归，一声南街老槐树下的祈愿，哪怕是形式也好，别让我们的年没了味儿！

（本文为商洛市图书馆2023“爱我商洛”征文活动成人组二等奖获奖作品）

作者简介：

女，汉族，35岁，硕士研究生学历，目前在中国工商银行商洛分行工作，兼任商洛市金融研究中心研究员，曾获陕西金融系统优秀团干荣誉称号、工行陕西分行工银成就个人奖，多次在陕西日报、城市金融报、商洛日报发表文章，作品曾获2022年度中国工商银行思想政治工作和文化建设调研一等奖。